□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在印度上万年的历史中,最伟大的发明是鸡笼,鸡笼里的那些鸡,它们看着同类被宰,也知道那是自己的命运,却从不反抗。”这是电影《白虎》中的主人公巴拉姆的“感悟”,镜头里是市场上卖鸡的摊位,喧闹晃动的画面中,摊主手起刀落,在一排排鸡笼前杀鸡。摊主杀鸡的方式还特别粗暴——飞快地一刀剁下鸡头,扔到旁边的盆子里。盆子里鸡头堆积如山,鸡笼里的鸡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巴拉姆有此感悟,当然是因为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如他所言,世界上有“两个印度”,一个是光明的印度,一个是黑暗的印度。巴拉姆就在黑暗印度的最底层,村庄的三分之一收入都被大地主收走,大地主还有煤矿,他们贿赂官员,上下通吃。更为严重的是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低等种姓人永远低人一等,高等种姓人永远高人一等。更为严重的还有低等种姓人似乎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永远不知道反抗,仆人永远忠诚地为主人服务,生杀予夺,悉听尊便,“你就是把解放自己的钥匙放在他手里,他也会扔回去。”
如此,巴拉姆的生存处境,他脑子里的想法,和画面中的鸡笼、喧闹的市声,就非常直观地把影片所要聚焦的“主题”清晰凸显了出来。电影当然不会这样干巴巴地讲道理,作为一部商业片,它必须要有扣人心弦的不同寻常的故事。这个不同寻常的故事就发生在巴拉姆身上。虽然小时候听到的那句政客宣言——“在任何被遗忘的村庄里的任何一个贫穷的孩子,都能成长为印度的总理”,早已被生活证明绝不可能,但巴拉姆还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成为地主那个从美国回来的儿子阿肖克的司机。比起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阿肖克看起来像个“好人”,他和仆人以朋友相称,娶了一位生活在美国的印度裔妻子,他看起来反传统,很文明,但却依然难以摆脱“印度特色”,不仅帮助家族贿赂政客,对巴拉姆也是一边称兄道弟一边凶狠苛刻。故事的焦点出现在“车祸事件”之后:阿肖克妻子酒后驾车撞人,巴拉姆忠心耿耿带主人逃离现场,却被主人要求顶罪。虽然最后没进局子,但巴拉姆的怒火终于日渐觉醒,在某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巴拉姆开车送主人去行贿,他“杀人越货”,逃离鸡笼。
代价当然很大,没过多久,巴拉姆老家村里一大家人都被残忍杀害。而巴拉姆,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公司,并成为新的富豪。当然他避免被警方抓获,并得以打开生意局面的“秘笈”,依然是贿赂。成功挣脱阶层固化的巴拉姆改了名字,成了富豪,过起了上流社会的生活。对待雇员,他也迥异于“传统”的上等人,他从留美归来的前主人身上学到了与“传统印度”截然不同的现代管理方式。当然谁也不知道,成为富豪的巴拉姆最终会迎来怎样的人生结局。
或许不用再说很多细节,总而言之,作为一部商业片,《白虎》足够吸引人,因为对人物心理的出色把握,至少在呈现主人公人生逆袭的过程中,没有给人突兀的感觉。底层人的悲惨境遇和个体生命的锁链,也被表现得十分充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白虎》是一部对现实有反思力的商业片,“在丛林里有一种罕见的动物,那是什么动物?”“那就是白虎。”巴拉姆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是只白虎。在我眼里,影片对印度现实的反映和挣脱“鸡笼”的意念,也足以证明它是电影中的“白虎”。
《白虎》里的鸡笼,很容易让人想起鲁迅那个著名的“铁屋子”的比喻,鲁迅在《呐喊·自序》中说:“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白虎》中引用诗人伊克巴勒的句子:“从你认出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处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奴隶了。”或许,有更多的人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就一定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吧。
原标题:商业片也能喊出“铁屋子里的呐喊”
值班主任:田艳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