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强：更高端的全球化到来，哪些城市将占据核心？

2020年，新冠肺炎全球蔓延，世界经贸形势面临严峻挑战。此前的各种经济影响分析中，最经常提到的观点之一就是此次大流行病正使得长达一个世纪的全球化时代走向终结。

日前，第二届全球城市发展研讨会召开。中国工程院院士、同济大学副校长吴志强提出，正是疫情加速了另一种更高端的全球化到来。“全球正在从物质、社会的二元世界，进入‘人-数-物’的三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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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预计，三元世界要在2025-2035年之间才能形成，但是疫情的突然爆发，加速了新世界的诞生。在人与人、物与物、人与物之间的联系中，增加了“数”的环节。

推动数字全球化是在阻止疫情全球蔓延的同时，尽可能地保障跨境经济活动顺利开展的一条可行路径。在吴志强看来，伴随数字全球化，全球城市也将经历新一轮的洗礼，“凡不能适应三元世界的城市，都要跌出未来的全球城市。”

城市竞争“不进则退”，如何在新一轮全球化中占据核心地位？对此，城市进化论邀请吴志强进一步分享洞见。

“没有数字阀门，一定会被淘汰”

城市进化论：您强调了数字世界的重要性，它对全球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吴志强：90年代的全球城市里面控制了三部分的内容。第一部分是控制资本，它控制了全球整个经济投资的区域；第二部分是控制生产；第三则是控制全球的航运和全球化的人员、最重要的资产等。参与这三种控制的空间算全球城市的战略性空间。

我认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新概念，也就是接下去全球城市不是传统的只有对物和人的全球支配权、控制权。更重要的是未来的九大要素，也就是资本、产权、知识、思想、法律、法规、数字、信息、智能。这些“数字”的东西在全球的资源流动中变成关键的了。

过去都是人和物的流动。而在人、物、数的三元世界则不同，比如现在顶级创客的流动带来的是创新思想的流动，所以新时代到了。未来，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全球城市也会发生百年未有之布局调整。凡不能适应三元世界的城市都要跌出未来的全球城市。

城市进化论：决定全球城市格局变化的关键是什么？

吴志强：人和物的全球化不会丢掉，但三元世界要求全球城市的战略性空间，能对“数字”资源有全球控制力。这也直接回答什么是过去的战略空间，什么是未来的战略空间。

比如，我们常常提的各种示范区，它们在数字流动的过程中掌不掌握“数字阀门”？（数字的资源要素）什么地方送出去，什么地方收回来？有没有控制这些流动的大脑和阀门？未来城市有物来了，有人来了，但没有“数字阀门”，一定会被淘汰掉。

未来全球化的城市一定是以人工智能为主体，能够感知全球的同类城市、重要行业的动态。凡不能感知、凡没有“数字阀门”的城市一定会在下一波的高级全球化中“落”下去。而那些快速掌握了资源，产权、知识、创意、数字等等的城市要“上去”。

所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全球城市排行榜会重新分布，慢的话15年可以看到，快的话5年之内就会看到了。

城市进化论：“数字阀门”怎么理解？是类似于物质世界的港口和机场？

吴志强：对，90年代我们通过统计港口和国际机场的数据，来看一个城市的全球地位，后来国际上也形成了一套国际城市的排行榜。但今天我们要加上新的九大要素。

对于未来的全球城市来说，起码要有感知（这些数字要素）的能力。比如全球知识在哪里产生，又流向哪里？再比如一个城市要做人工智能，那就要很清楚全球做人工智能的人在哪里？公司的专利在哪里？专利用在什么样的行业？用在哪些城市？如果没有最基本的感知，肯定没有办法做全球城市玩家。

第二，有了感知以后，能不能把这些数据变成动态的预警系统？知道下一步会产生什么问题？要进行这种规律的判断，还得有人来研究城市参与全球流动的关键要素。现在上海有全球城市研究院，开始聚集一批人来探讨，我觉得挺好，有判断才会有预警，才能知道往后的竞争点是在哪里。

第三，这些数据做好之后，能不能有行动力？把这些参加全球未来竞争的数字要素进一步集聚、发散、分布。

未来的财富，除了能看到的集装箱等等，还有很多财富都流动在网上。你看不见，但它就是在控制全球的资源分布。所以我用了“阀门”这个词，这是指数字的分配流动权，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水龙头，而是一组阀门。

开大、开小、进来、出去。什么地方进来，蓄在什么地方，蓄到什么程度，向哪里发送过去？哪些城市掌握了数字的分配流动权，谁就能成为全球城市后面的竞争者。

率先建立规则的城市就能胜出

城市进化论：全球数字化之下，有没有您比较看好的城市？为什么？

吴志强：看好长三角城市之间的群落配置。在群落配置里，数字是一种手段。配置的核心是一个城市的有限资源在群落中间可以放大到极致。人的能力受制于短板，但是群落之间可以取长补短，这个是合板理论。未来的全球城市一定是有区域支撑的城市，绝对不可能单打独斗。

这其中关键的要素是通过数字搭建群落中各城市之间的长短板认知。首先知道别人有什么强项，自己什么短项，有了认知，然后进行智能的搭配。第一是认知自己，第二是群落之间的认知，第三进行组合。这些都是要通过数据来做的，没有数据化就没办法。

并不是说数据本身是财富，但是通过数据可以把这些资源进行配置。先经过数字模拟再来落实行动，这样去做效率就很高。我们已经模拟了长三角41个城市的长短板，进行迭代，来看群落之间怎么相互补充，可以有多大的提升。

城市进化论：为应对三元世界，您认为哪些是现在比较紧迫的事？

吴志强：有一个概念叫数字治理。治理是要数据生产方、使用方、挖掘方、分析方、管理方，大家坐在一起，相互之间把这套东西明确好。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和管理很不一样。

上海正在做城市数字化转型。像上海的这套数字安全体系应该分级分类进行，一道一道地做，什么是彻底公开的、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的？什么是有关人员可以看到的？什么是事关安全的人员可以看到的？什么是只有个人可以看到的？先把分级做出来，这是我们现在特别要做的事情。

我觉得应该尽快地建构数字治理，而不光是城市治理。人和人之间有一套社会规则，物也有财富评价体系，但数字现在还是乱糟糟的，还处于原始社会。尽快建立一套数字治理体系，是一个城市能不能在未来具有明确高效竞争力的关键要素。

哪个城市先建立这套体系，哪个城市就可以在未来的三元世界中迅速崛起，赢得世界未来。